十三岁那年,我爸出狱了。我妈把我卖给村里老支书的大儿子做媳妇,他们家会供我继续读书。我哭着死也不要去,妈摸摸我的头说没有想把我卖了。说老支书大儿子余生是大学生,知书达理,叫我倒不要给人家添麻烦。妈把我带到余家,交代几句就走了。我攥着衣角,胆怯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。满柜子的书,木质书桌上整齐摆放着茶杯、钢笔、皮质笔记本。余生坐在轮椅上,白净衬衫衣领,黑框金丝眼镜后是剑眉星目。见到我时,他嘴角微微上扬,向我点头问好。我想他应当要比我大七岁。“随意坐。”我找了一处,端着坐下,看见他拿起身侧的书,顺着书脊翻开。我目光追随书的封面也没看清是什么,却无意与他对视了。我低下头拨弄手指,手心满是细汗。良久,只听见翻书的声音。“你在看什么……看过《边城》吗?”我们几乎同时说话,他声音低沉而有力。“看过。”他放下书本,摆放在书桌上,转着轮椅靠近我。余生与我谈了很多,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总让人舒心和惬意。余生说话很温柔,天冷了叫我加衣,总会叫余白给我带糖豆子,他总是温温和和的不发脾气。他杯里总是泡着茶,身上有着皂角的清香。我推着他在林荫小道上走,笑着跟我说,他想过自杀,但现在不回来了。我心头一震,他那么好的人不应该有如此命运。余生七岁那年被诊断为肌肉萎缩,一直在治疗,直到坐上轮椅。从绝望到对命运妥协,是个艰难的过程。余生说在医院里遇到了一个和他一样患病的女孩。女孩总是会偷偷给他糖,告诉他,吃了糖,药就不苦了。“女孩眼睛很大很漂亮,和丫丫一样。”他说着眼里噙着泪水。女孩喜欢看书,这样就能跑到别人的世界,与敌人斗智斗勇。可有一天醒来时,女孩的床铺上搬来了另一个孩子,护士姐姐说妹妹去了很美的地方。“我总是望着窗外,想着她。”余生说我很像她,清纯可爱,天真无邪,和边城的翠翠一样。他说,要我多多照顾余白和一家子的人。余生在另一天晚上悄悄地走了,因为呼吸衰竭。我没有哭,也没有照他说的学庄子摔瓦盆唱歌。我知道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