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店大堂里,李子承将手肘撑在花岗岩前台上,他身上那股酒臭味即便离了五米远也能闻到。
衬衫扣子在胸前开了三颗,袖子松松垮垮挽起,带着一种与他清秀长相不符的浪荡味:“快点!”
“不好意思,先生,请您稍等一下,这边马上帮您查询房间。”前台的Lulu一边假装查询房间,一边拖延时间。
李子承是云境酒店总裁的侄子,他跟江获屿有过一些私人矛盾,所以江获屿特别交代过,如果此人到翡丽来开房间,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。
“先生,由于今天的客源比较大,查询起来需要一点时间,不如请各位移步到旁边的大堂吧休息一下。”
Simon站在一旁提议。他只想把这几个人弄到角落去,省得站在这里影响其他客人。
“查个空房要一个世纪啊?”李子承讥笑一声,转头看向身旁妆容精致的女伴,扬了扬下巴,“看到没,这就是翡丽的效率。”
他身边的美女咯咯笑起来,和他一起来的另外两男两女也笑得一脸得意,惹得大堂里其他客人瞩目。
Simon正打算继续好言相劝时,江获屿出现了,像救世主一样,周身泛着圣光,“江总!”
李子承顺着Simon的视线转过身去,便看到江获屿迎面走来。他脊梁挺直如松柏,鸦青色修身西装将人影裁成一道锋利的剪影。
目光扫过时,李子承身边那几个人均是心头一颤,瞬间没了方才那股嚣张的底气,自动分散到两边,让出一条道来让江获屿通过。
“什么风把李少您吹来了?”江获屿天生微翘的嘴角,让他在阴阳怪气时也是一副友善的模样。
他在李子承对面站定,侧身时光晕恰好落在他鼻梁处,将那抹噙着三分狡黠的笑意照得更加深邃:“今天应该只剩温莎总统套房了吧?”
Lulu听闻,立刻挺直脊背,鼠标随意在空白处点了几下,职业化的微笑里藏着心照不宣的默契:“是的,其他总统套房都订满了,只剩温莎一个房型。”
李子承抬头往墙上的价目表一瞥,看见温莎总统套房的价格是13万一晚。心里一凛,随即反应过来,江获屿这是在给他设套。
“李少,这边怎么说?是在翡丽住呢?还是帮您叫车回家?”江获屿语气极其温和,就像在接待一位贵宾一样。
李子承身边的那位美女一直盯着江获屿看,像是被勾走了魂魄。
江获屿故意朝她笑了一下,眼里柔情似水,竟让见惯世面的她脸瞬间烧红起来。
这一挑衅举动直接将李子承激怒,他缓缓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一张黑卡,两指夹着卡,优雅地放在前台桌面上
“我们今天是专门过来体验翡丽的服务的,江总别来无恙!来一间温莎总统套房。”他用尽毕生所学的绅士风度,微笑着将黑卡推向Lulu。
“谢谢李少惠顾。”13万入账,江获屿由衷地感谢他送钱。但这显然还不够火候,“需要来点什么酒水吗?”
江获屿、Simon、Lulu三双热切期盼的眼睛落到李子承脸上。
他骑虎难下:“先来3支康帝。”又状似大方地转向他的朋友们,“想要什么自己点。”
旁边那几个人一直大气不敢出,只是讪讪地笑着:“来体验服务的,酒还是少喝点吧。”
“行,那就先这样!”李子承松了一口气,算他们有眼力见。
如果被大伯知道自己给对家酒店送了这么多营业额,不揍死他才怪。
李子承消费了一次,直接成为了翡丽酒店的钻石VIP。
当VIP服务官领着他们拐过大理石立柱旁时,江获屿忍不住笑出声,脚尖轻轻踩着节拍,像是对对手的轻蔑,又像在回味这场胜利的酣畅。
忽然,他瞳孔微缩,转头交待Lulu,“先给温莎送一扎啤酒,至于红酒……”拖长尾音,将手揣回裤袋里,“等我的信号再送进去。”
江获屿走到旁边的大理石柱下,从口袋里掏出手机,在通讯录里翻找出一个号码,刚拨出去,就听到温时溪清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:
“陆先生,旅途辛苦了。我是您专属的钻石VIP服务官,麻烦把证件给我,这边帮您登记入住。”
江获屿顺着温时溪的方向看去,举着手机的手瞬间顿住。
不是吧!刚解决了一个李子承,转头又来了个陆凌科,江获屿真后悔今天出门没看黄历。
陆凌科是他在伦敦读MBA时,一个……不太对付的同学。只要看到这张脸,那些恐怖的回忆就会涌上心头。
读研的时候,有一回导师挑了四位学生陪他一起出差,去参加一个实践项目,江获屿和陆凌科就在其中。另外两个学生都是欧洲人,所以他们俩自然而然地住到了一个房间里。
“羊绒大王”陆绍权老来得了陆凌科这么一个儿子,从小就宠得没边,吃喝住行都有人伺候,导致他二十多岁的人了,没有一点生活自理能力。
江获屿觉得陆凌科就是个巨婴!
“你不把衣服捡起来吗?”江获屿和他住的第一个晚上,看到他脱了一地的衣服,忍不住问了一句。
当时他们俩还不熟,江获屿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才说出口,结果陆凌科悠悠地回了一句:“有housekee***(客房服务)。”
江获屿环顾四周,廉价的装潢、潮湿的腐味、拥挤的空间,他们俩一米九的男人连转身都困难,这样的酒店还妄想有人帮你收拾东西?
江获屿实在受不了地上那堆衣服,就顺手帮陆凌科捡了起来,放到椅子上。
两天后,实践项目结束了,一行人即将离开酒店。这时,他又发现陆凌科连收拾行李都不会。
他把穿过的大衣胡乱塞进行李箱里,结果怎么都盖不上。
眼看明天一大早就要赶火车,江获屿没办法就动手帮忙,把他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,整齐放进箱子里,拉上拉链。
“你怎么会做这种事?”陆凌科坐在床尾,既不敢置信,又一脸崇拜。
“因为我家是做酒店的。什么都得学。”
江获屿不仅会叠衣服,还会换床单被套,上到运营,下到清洁,酒店的**流程他都接触过。
“你太厉害了!我以后出门只住你们家酒店。”
回到学校后,陆凌科就单方面和江获屿变得很熟。经常去找他玩、到他的公寓里睡觉,逼他做一些不喜欢的事,比如吃芹菜和参加游轮派对。
江获屿最讨厌的食物就是芹菜,陆凌科总是在他面前用英国生西芹沾芝麻酱,啃得咔哧咔哧响;江获屿晕船,陆凌科硬拉他上了游轮,导致他在洗手间里吐了一夜。
总之,陆凌科让江获屿感到头皮发麻,能躲则躲。
陆凌科刚把证件从阿玛尼西装口袋里抽出来,还没来得及递出去,余光就瞥见他亲爱的好朋友站在大堂,脚尖方向一转,立刻扔下行李,大步朝江获屿走去。
温时溪准备接证件的双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,原本舒展的杏眼边缘,被一丝不快的情绪压出了不明显的棱角。
“Jasper,我又来住你家酒店啦。”陆凌科张开双臂,想要给江获屿一个热情的拥抱。
江获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歩,伸手一挡,“抱歉,我先接个电话。”
温时溪拉着陆凌科的行李箱,特殊的轮毂与地面接触时近乎静音,她悄无声息地来到陆凌科身边,礼貌地维持在三米开外的社交距离。
这个距离仍能清楚地听见江获屿在讲些什么:“Linda,你在鹏城吗……你现在过来翡丽要多久?”
陆凌科似乎也认识这个叫Linda的,听到江获屿这么说,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,恨不得过去抢电话自己说上两句。
电话那头的林梦妲不明所以:“大概二十分钟吧,怎么了?”
“没什么,就是刚刚好像看到你未婚夫,带着一群朋友进了翡丽总统套房。”
江获屿好看的嘴角往上翘起,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,“有好几个女的呢……”
林梦妲:“王八蛋!我马上过来!”
江获屿挂断电话,心情似乎不错,便长臂一伸,给了陆凌科一个拥抱,“好久不见。”
不过也仅仅只是浅浅抱了一下就松开,接着从陆凌科手里把证件抽过来,递到旁边的温时溪手中,“给陆少办理入住。”不再多说一句就朝Simon走去。
“陆先生这边请。”温时溪拉着陆凌科的行李箱,把他带到了前台。
前台Lulu正在录入信息时,温时溪自觉地退到一旁等候。江获屿和Simon正在她身后低声讲话,两人的身影隐在大理石立柱投下的阴影里。
刚才李子承那场闹剧她是从头看到尾的,总感觉不听一个结局,回去后没办法和余绫描述,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过身去,斜着眼睛偷看。
只见江获屿从手机里调出林梦妲的照片亮给Simon看:“等这个女人进入大堂,再给温莎送红酒,要保证红酒和这个女人同时到达温莎的门口。明白了吗?”
温时溪在一旁听了,突然觉得好可怕,这个男人太可怕了。